保溫桶里的愛情

作者：田雪梅

    結婚那年，我在市里的一所學校代課，他在鄉下的一所學校教書，而我們的小窩建在縣城里，我和他一個在縣城北，一個在縣城南。

　　周五放學后，他坐一個小時的車到縣里我們的家，換身衣服再坐一個小時的車到市里我租住的房子里。

　　他每個周五匆匆趕來，夏天時已華燈初上；冬天，他披風戴雪地到市里，再急匆匆地趕來，除了帶來一身的疲憊還帶來一個不銹鋼的保溫桶。每次，他像個考了滿分的孩子一進門就喜滋滋地舉起保溫桶：“你猜！啥湯？”“雞湯？魚湯？”他神秘兮兮地左轉右擰，擰開了蓋子，一股濃郁的香味直躥入我的鼻孔，“香吧？猜對了一半！”他深呼吸故作陶醉狀，有些調皮地朝我笑笑。

　　他先嘗一口，湯還熱，他眉角便掛著笑，有些得意地取碗筷讓我快吃；如果涼了，他眉頭便緊皺，有些沮喪懊惱，說等公交車耽誤了，要不然趕回來喝溫度正好。

　　情人節那天，朋友們有舉著手腕亮出金光閃閃的手鏈的，有特意穿了低領露出頸上熠熠生輝的鉑金項鏈的，有一臉幸福地說晚上去酒吧KTV舉行派對的……朋友們眼巴巴地等我亮出首飾，抑或衣服或是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我有些汗顏，因為他還是照舊，來時給我燉的羊肉湯，說天寒地凍的，喝羊肉湯暖和。他似乎不記得還有情人節這么個浪漫的節日。

　　同事們七嘴八舌，高談闊論：你從農村出來，再找個農村對象回去。還是年齡太小，太傻了……男人寶貝不寶貝你，看他舍得舍不得為你付出……聽著，我有些恍惚，耳左耳右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叫：“你嫁錯人了！你嫁錯人了！”而我腦海中不斷地閃現出：他坐校車趕到縣城，爭分奪秒地買食材，手忙腳亂地煲湯，做我愛吃的飯菜；風雪交加的夜里，他為了省打的費，在公交站臺跺著腳，捂著耳朵，翹首以盼遲遲未來的最后一趟公交車的畫面……

　　指縫很寬，時間太瘦，悄悄從指縫間溜走。一晃十年過去了。我回到了縣里，上班的地方離家十幾分鐘的路程。不知從哪個周末開始，周末我上課，他中午做好可口的飯菜，拎著保溫桶依舊急匆匆地來，麻利地擺好碗筷，說聲：“趁熱吃！”因為中午不回家，我可以在辦公室里多休息半小時。

　　有時，我們為生活的雞毛蒜皮拌嘴。我賭氣，發誓再也不理他。似是習慣使然，他依然如故——拎著保溫桶按時送飯。

　　有時我照照鏡子發牢騷：怪你，凈讓我多吃，把我吃胖了。他做個夸張的表情：“可惜了我的廚藝，這么多年也沒讓你的體重過百。”我從八十幾斤到九十幾斤體重一直在長，都是他的好廚藝的功勞。

　　輕風細雨，時光交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才深深體會到，日子平淡如白開水，但這種生活最真實最簡單，少一點期待，就多一點滿足，珍惜陪你一起走過深深淺淺的日子的那個人，心里始終是平靜的，踏實的，怡然自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