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下,存在著這樣一群人,他們有著自己的職業,但他們的主要收入來源卻是來自不斷考取資格證書,并出借獲利。然而,在這一現象背后的實際情況,卻是大量專業人員和專業機構脫離的畸形現狀。在許多業內人士看來,“掛證族”的未來并不樂觀。
目前,隨著中國專業認證方向政策不斷出臺,用人單位對一些職業資格需求的大量增加,使得圍繞這一群體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產業鏈,從考前輔導到中介,再到轉注冊服務等等都已經形成了相當規模。
行業人員通過考證公司或者培訓公司取得證書,證書持有者通過掛靠建筑企業取得高額“兼職”報酬,而企業租來證書實現資質達標,中介機構則通過資質轉租收取服務費。
“掛證族”生財有“道”
章風翔的年紀并不大,才43周歲。不過,鄰居們都叫他老章。這樣稱呼他的原因,是因為他每天“悠閑舒適”的生活狀態。
每天老章睡到“自然醒”,由于前一天晚上進行了半宿的“夜釣”,章風翔決定在床上再賴上半個小時。早上11點剛過,老章決定出門將自己那輛滿身都是泥灰的本田車送去刷一刷,這輛車是他去年新換的。
事實上,即使在不熬夜的日子里,章風翔也很少和許多上班族那樣早早地起床。鄰居們總是在大白天看到他,以至于許多人都猜測,他一定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而只有熟悉老章的人才知道,章風翔其實是一名“下崗職工”。他原來的單位是襄陽一家有著國資背景的建筑集團,但后來單位解體,老章也因此失業。
章風翔告訴記者,在失業后的七八年里,他陸續在幾家建筑工程公司打工,由于專業水平不錯,也能拿到四五千元的月薪。可是,工作一般又很辛苦,而且這些錢在支撐家庭生活的時候,也并不顯得很充裕。
一次偶然的機會,章風翔的“貴人”出現了,這位貴人是老章的一位大學同學。在一次同學聚會上,他給老章指了一條明路。“他建議我考一個一級建筑師的證,說是很值錢。”章風翔說,他聽了同學意見后,馬上利用全部的業余時間復習,考了兩年好不容易才考取了這個一級建筑師的資格。
拿到資格證后,那位同學很快就給章風翔聯系了一個有需求的房地產公司。“那家公司答應給我一次性支付兩年16萬的費用,如果有需要我到場的時候,勞務費用另算。”這樣一大筆錢,讓老章第一次感到了“知識的力量”。
于是,嘗到甜頭的老章又一鼓作氣,用了一年多時間又拿到一個注冊土木工程師的證書,并通過中介機構找到了用證單位,這樣每年又得到4萬多元的收入。
“從那以后,我很快就辭職了。”老章對記者說,他的一級建筑師現在轉注冊了一家新公司,兩年能拿到20萬的費用,這樣每年的收入能達到近15萬,而且并不用工作,能省出很多時間干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或者多負擔一些家庭事務,所以干脆提前退休,有精力的話準備再拿下一個值錢的證書。
“掛證族”之完整的產業鏈
上游是培訓機構,下游是中介,但最火爆的是中介,利潤很大,從數千到幾萬。老章的情況并非個案,他的中介人疾風是一個名為“掛證之友”QQ群的群主,這個QQ群有187名群友,大家在一起討論的就是如何通過考試以及掛證中所遇到的問題。記者通過QQ搜索功能搜索后,發現帶有掛證、掛靠字樣的討論群有數千個之多,而且群友超過100人的群也非常多。疾風告訴記者,由于想要考證、并且通過掛證獲利的人數眾多,“商機”巨大,于是許多培訓、中介機構便介入進來,目前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產業鏈。
在疾風指點下,記者通過百度搜索以考證培訓為關鍵詞進行查找,發現相關網頁多達400多萬條。有些機構,主頁制作得不但非常漂亮,而且宣傳語也十分誘人。“保過、不過退款、保障10萬年薪”等字樣讓記者都感到怦然心動。
一家培訓機構的工作人員對記者說,在他們這里培訓,一級建造師15000元,二級建造師5000元。這位工作人員反復勸記者不要嫌貴,便宜的培訓機構都是騙子,如果通過了考試,上述費用一個月就收回來了。
考取專業資格證書,最基本的要求是相關專業的學歷和工作經驗。而這些在培訓機構看來,都不是困難。在與另一家培訓機構的對話中,記者表示想考二級建造師,但沒有相關專業學歷和工作經驗時,該培訓機構的工作人員向記者保證,只要再加1萬,就可以幫助拿到有效的學歷證明和工作經驗證明,再加上保過的費用,只要13000元就行。
對于這樣的承諾,武漢筑誠培訓公司總經理王維告訴記者,沒有一家培訓機構能真的拿到考題,一些正規的、規模比較大的機構,都是憑借多年的教學經驗和教學質量來保證通過率。實際上,產業鏈中最為火爆的并非是上游的培訓,而是在下游為持證者提供掛靠信息的中介機構。
“不怕你的證書掛靠不到好價格,就怕你沒有我們需要的證書;不怕你的證書掛靠不到好的單位,就怕你沒有看到我們的信息。”這是一家掛證網站的宣傳語。如“江蘇某大型上市公司需求注冊動力工程師、連云港甲級單位維護資質,誠尋轉注冊造價師等等。”而在網站頁面的另一側,則是“本人注冊巖土工程師掛靠,轉注冊,價位協商,有需要的單位聯系我”等大量個人掛證信息。而在百度搜索中,類似的網頁則多達400多萬。
中國建筑網的客服人員則告訴記者,該網站會負責幫助記者找到合法掛靠單位,并最大限度地保證持證人的利益,將風險控制住。而且還能作為中間人,為記者提供標準的合同。
“這里面的利潤很大。”一位從事該行業的人士告訴記者,中介機構對出借人不收取任何費用,而利潤完全來自于用證的單位,費用從數千到幾萬不等,主要是看用證單位所需要的證書品類和數量而定。
“掛證族”日子不好過了
家住武漢市東西湖區的唐先生也是一名“掛證族”,他在一家事業單位上班,穩定又清閑,他充分發揮自己善于考試的特長,考下了多本“含金量”頗高的職業資格證書出租,“高的時候每年能收入四五十萬。”但風向對“掛證族”越來越不利了,這幾年相關部門不斷加大對證書掛靠行為的檢查與處罰力度,而今年從人社部傳出的2017年社保將全國聯網的消息,更讓他們如芒刺在背。
由于社保沒有全國聯網,許多企業為了資質保級或者升級,采取“借用”“掛證族”資格證的辦法應對,這正是“掛證”滋生的根源,“一旦全國社保聯網,我手頭這些證書只能是擺在家里的玩意兒了。”唐先生笑著說。
我國從1994年開始推行國家職業資格證書制度,包括準入類和水平類兩種,由當時的勞動人事部會同國務院有關主管部門設置。此外,各地方、各部門也自行設立了大量職業資格,不完全統計,全國各類職業資格證書至少有1600種。
不可否認,國家職業資格證書制度的建立,對提高勞動者素質,促進勞動力市場的建設以及深化國有企業改革,促進經濟發展都具有重要意義。
在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教授姚裕群看來,減少和取消這些認證項目,是與簡政放權、推進行政審批制度改革、人力資源體制市場化思路相適應的內容,取消不是終點,如何構建一個更加科學的資格認證體系才是最終目標,“當然,這是個漸進的過程。”
姚裕群介紹說,目前的職業資格認證體系,是上世紀90年代學習借鑒英國的職業資格體系,結合中國國情所建立的,“我們并不是按照某個模板所造出的全新內容,而是把我國勞動、人事長期形成的管理標準方面的東西套在這個模板上。而且即使是英國的體系,也不是完全科學的。”他認為,需要進一步科學化,從國家層面來說,該精簡的要精簡,該改革的要改革,消除一些行政部門及相關組織在考證方面以權謀利的不當行為,但應當管的還是要管和管得更好,也就是說要進一步適應市場經濟發展的客觀要求。
中國勞動保障科學研究院職業能力建設研究室主任袁良棟認為,改革過程需要總體設計,分步實施,首先完成職業資格科學合理分類,建立國家職業資格目錄清單,嚴格控制進入目錄的清單數量;然后完善進入國家目錄清單的職業標準修訂;最后選擇條件好的全國性行業協會分批開展水平評價類職業資格認定試點,逐步完善并擴大試點等。
對已考取證書但被取消認證項目的那部分考生,姚裕群認為,即使今后一些證書不再作為強制性的要求,但它其實仍然是一個人知識水平的體現,社會上一般還是可能“認”的,企事業單位在招聘和使用人才時是會把證書作為標準或者參考,因此,其他條件相同時持證者在就業方面肯定有優勢。退一步來說,通過考證的學習過程,對個人綜合素質也是一大提高,“俗話說藝不壓身,不能說證書取消就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