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節,游良志即將從武漢回到久違的浠水老家。
再過三周,他又要越過千山萬水回到華盛頓的家里,與妻兒團聚,就像一只候鳥,遷徙于東西之間。
從“工科男”到社科“長江學者”
飛來飛去對于游良志來說是家常便飯,就職于國際食物政策研究所(IFPRI)做非洲農業及糧食安全的研究,近20年間他幾乎走遍了非洲的54個國家,也正是因為工作性質的特殊導致國際出差頻繁,他不得不選擇入美籍。
由于自己在農村長大,挨過餓、種過田,所以,游良志對非洲農業及糧食安全的研究頗有親切感和認同感。他的研究對象主要是政府政策。回憶起小時候的挨餓時光,他感慨萬千,“對于一個國家、地區政策直接影響了農業的發展,如果不是改革開放,父輩開始勤懇耕種,中國仍在‘挨餓’,而今天的非洲,正如當年的中國。”為地球上溫飽線下的20億人口謀生存,這份“有情懷”的工作讓游良志有一種——做夢想家的感覺。
調查研究、運籌帷幄,最欣賞的人是諸葛亮和林肯,作為人文社科類的“長江學者”,出人意料的是,游良志其實是一名實實在在的“工科男”。
1985年國家籌劃修建三峽水電站,清華大學水利系在湖北省擴招,考生游良志在時代的洪流中順流而上來到了北京,學習水利工程專業,1990年,他決定按照自己的興趣報考中國人民銀行五道口研究生院的研究生,然而不幸的是,當年政策大變,他被分配回湖北在長江水利委員會任職。
工作三年后,考研政策再次放開,雖在武漢當時的工資待遇很高,但游良志仍選擇了重返校園并決心出國深造,在清華僅用兩年就讀完了巖土工程碩士,赴美留學,1999年他在Johns Hopkins 大學獲得土木與環境工程博士學位,誠然,工科路上他獲得了優異的成績,但當年被迫終止的理想也從未忘記,在Johns Hopkins期間,他輔修了經濟學及公共政策碩士。
畢業后他進入了國際食物政策研究所(IFPRI)做非洲農業及糧食安全的研究。IFPRI 是由十五個農業研究中心組成的國際農業研究磋商組織(CGIAR)的成員之一,主要致力于根除饑餓與貧困的政策研究,是與世界銀行、世界糧農組織并行的權威農業科研機構。
從工科到社科,在他看來,跨專業似乎是一件水到渠成、順其自然的事,數據分析方面他的本科背景有很大優勢,而缺陷的則是多年本專業學習積累下來的看待問題的思維方式,現在說起他只是輕描淡寫道,這些不過都是靠自己的努力的,但是他也強調,“建議學生們一定要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
農業土不土?游良志剛剛考上大學的時候覺得“搞水利真土”,如今再來農業大學做農業研究,走遍南北,游良志有了新的體會:讓全世界三分之二的人口脫貧,農業是很重要的事。
似曾相識,與華農結緣九年
2007年,游良志回國謀職,母校清華向他拋出了橄欖枝,“人不能只有私心,總要有一點人文關懷,我來自農村,我也希望能回到湖北,用我的科學研究研究服務于農業、農村,教來自農村的孩子。”于是,盡管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他依然選擇了只身赴華農,擔任客座教授,如今回味起來,他還是毫不后悔,“華農的校風就是踏實,從不搞虛的,這點跟清華是一樣的。”
來到華農之后,清華又多次邀請游教授去清華任教,游良志都委婉的拒絕了,“已經來了華農了,就不走了。”
習慣了西方獨來獨往的生活方式,初回國,游良志不愿意讓學校派人接機,一開始還有些人客氣來接他,慢慢的,大家也就適應了他的方式。不接機、不安排會議應酬,提供科研啟動經費,為他配備由五位青年教師組成的科研團隊,學校的舉措幫助游良志提高了科研效率亦給了他一種主人翁的感受,這也沖淡了許多回國后的孤獨,在一次公開講話中,他說道:“我一直以為,選擇湖北,選擇華農是有幸的。”
華農有了他亦是有幸的。9年來,在他的指導下,我校教師已申請到10余項國家自科社科基金,1人成功入選教育部新世紀人才支持計劃,2人成功獲得2011年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并有10余篇英文論文被SCI 收錄。此外,他個人以華農為第一作者通訊單位發表的SCI有8篇,其中發表于2012年的一篇是中國大陸農業類大學學者發表在《美國農業經濟學期刊》上的第一篇。
作為學科領頭人,游良志的到來給我校農業經濟學科的整體研究方向帶來了徹底的改變。過去農經研究主要集中在傳統貿易上,如今結合游良志在美國的科研方向與我校農學特色,運用空間技術,逐漸轉向空間經濟學的方向,2014年,在游良志帶領下,經管院申請到國家教育部專項基金建立我校自己的空間經濟實驗室,今年已慢慢成型,實驗室結合我校傳統優勢,設油菜、水稻、玉米、蔬菜等崗位,著力跨學科交流、發展交叉學科,“一定要以農學為本,發展我們學校自己的特色,同時我認為交叉學科是非常有前景的。”游良志說。
“引進人才不僅僅是引進你的知識,更重要的是引進你做事的方法。”游良志一直強調,人文社科學科的研究要注重技術方法,不能單純靠邏輯推理, 2012年,游良志以我校經管院作為第一作者單位在《美國農業經濟學期刊》上發表論文《Dynamic Agricultural Supply Response under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A Case Study of Henan, China》論文利用1998-2007分縣、分作物的面板數據,估計了主要農作物面積和單產反應函數,研究了河南省主要農作物對各種自然、社會經濟、及政策因素供給反應,采用動態一般矢量模型,分析氣候、灌溉、政策、投資、基礎設施等外部因素以及價格等內部因素對農作物生產的影響,指出中國仍可以利用投資和政策杠桿提高農作物產量,而農民會采用調整種植面積和投入來應對內外部因素變化。
在華農,游良志收獲了業績,也感受到了經管大家庭的溫馨。他不止一次如數家珍般道出曾經幫助過他的華農人:李崇光、高翅、關桓達、張越、周雄、彭少兵、嚴建兵、青平及自己的研究團隊。他坦言:“獨自一人在中國總是有些孤獨,但和大家在一起,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巧克力進課堂,郁碧出一方綠蔭
游良志帶一些本科生、研究生課程,雖然所帶課程不多,但學生們對他印象頗為深刻,既是因為他漂洋過海帶給學生們的巧克力,也是因為他的課堂的輕松有趣。無論是給青年教師開講座或是給學生們講課,游良志總喜歡帶一些巧克力分給大家吃,“其實并不是要去品嘗那一塊巧克力,我是希望大家在課堂上能夠‘have fun’,我希望給他們傳達一種精神,學習知識是一件很有趣地事情。”
12級學生蔡陽曾經作為LCP班學員聽過游良志的課,已經過去大半年了,當時課上的許多細節他還記得,“他不會批評也不會否定別人的想法,反而鼓勵大家都有自己的思想。”蔡陽說,在游老師的課上大家都是各抒己見的。
回憶起曾經帶過的學生,游良志笑道,“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2014、15年他都給LGP班的學生上過課,課堂上學生們不僅積極回答問題,而且還向他反問問題,“當他們跟我辯論,向我挑戰的時候,我感覺這些學生和傳統的農業類學校的學生是不一樣的。”游良志拿中西方的學生進行了對比,他認為傳統的中國學生與美國的小孩們相比最大的缺陷就是缺乏獨立思考的能力、表達的能力,但是他也認為所謂的獨立思考并不等于完全的自由,享受自由,也就相應要承擔責任。
有一件小事,游良志一直沒有告訴別人,一次回國聊天時候,團隊里的王麗娜老師提到自己擔任班主任的班級里有兩位同學家庭條件特別差,生活比較困難,聽過王麗娜的話,游良志私下又找到了她,與兩個學生取得了聯系,從此每月資助他們一人五百元生活費一直到畢業。
除了帶學生,游良志還要負責指導青年教師們,每當有青年教師申請國家項目、寫英文論文,他總是認認真真的看他們的材料給出修改意見,“游老師不是很細節地告訴你怎么改,但他會告訴你整體的方向。”2012年章勝勇副教授申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時,便是游良志幫他修改的申請書,游良志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個毫無大學者架子,隨和而又認真的前輩。
有一年回國,剛剛歷經長途旅行,游良志還發著燒,依然如約回到學校,跟青年教師們討論課題、修改論文。這件事讓李曉云副教授印象十分深刻,“低調內斂,嚴謹樸實的他在不斷適應國內學術、生活環境中悠然生長,郁碧出一方綠蔭。”這是她對游教授的評價。
游良志也常鼓勵學生以及青年教師多出國去交流,并為他們創造機會去交流,經管院李春成副教授現在正在康奈爾大學訪問學習,便是游良志幫助聯系的。
工作之余游良志喜歡跑步,記者約的采訪在早上九點,他剛剛跑完步回辦公室,2001年他還在維也納參加過一場馬拉松,并跑完了全馬,他說,“這是我最有成就的一件事。”來我校后,他還常常沿南湖大道跑,繞“二運”跑,他不喜歡跟別人競技,在他看來鍛煉自己的身體更重要,2011年,他參加了校運動會1500米項目,巧遇當時的一名學生記者聶如欣,與游良志交談后,她寫道,“跑道,就像人生的旅程,起跑線上,要的不是離弦之箭的爆發力,難能可貴的是厚積薄發的意志力。賽場上沉著自如的游教授儼然就是一個完美的運動員。”
人過中年之后倒時差漸漸不那么快了,每次的“遷徙”都需要一兩天休整,游良志依舊堅持每年回國4到5次,回到華農經管院的那間辦公室里,辦公室里陳設不多,只一個書柜,一套沙發,一張書桌,一扇向陽的窗,“其實是有一種孤獨感的,一回國,我就是一個人。”身為長江學者、國際事物政策研究所高級研究員,游良志坐在辦公室里說著,清明節他打算回家看看家人,即使如此 ,他依然希望未來能回國定居,簡簡單單的做一名大學教師,“我們第一代移民總忘不掉生我養我的中國,因為我們身體里流著中國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