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又來到珞珈山下。其實，我好像從來也沒離開過，我是說，我的心。我的心，一直和武漢大學在一起。

你們在30年前走進武漢大學校門的時候，我剛剛離開珞珈山兩年。

兩年前，我和你們的許多學兄學姐們，也在這里慶祝了我們的畢業30周年。因此，我非常理解你們此時此刻的心情。這心情，遠遠不是“激動”兩個字可以概括的，還應當有對青春的追憶，對師長的感激，也許，還有對一段情感的紀念。

資料圖

百感交集中，我愿意講一個話題，題目是：《兩顆種子》。

你們和我一樣，跨入武漢大學校門時，化身為一顆種子，種植在珞珈山下。

這顆種子，在這里受到了很好的呵護。這里有肥沃的土地，有充沛的雨水，還有充足的陽光，當然，還有技藝高超又盡心盡力的園丁。

種子在這里生根發芽，長成茁壯的樹苗。期間也許有風風雨雨，也許有旱澇蟲災，但是，珞珈山是一塊寶地，在這里，有大樹的護衛，小苗們也把自己的根系緊緊地纏繞在一起，能夠戰勝任何的困難而茁壯成長。

當然，人生下來就是一顆種子，但這是作為一個自然人的種子，這顆種子，有父母的呵護，一定是會長大的。上小學時，也是一顆種子，這是求學的種子，小學的老師都是啟蒙老師，這顆種子汲取的是最基本的學識的營養。

上大學時，這顆種子大不一樣，這是一顆將要成長為棟梁之才的種子。前面的兩顆種子此時是和這顆種子并在一起的，有了青春的年華，有了基本的知識，此刻這顆種子播下去，是要成長為棟梁的。

很幸運的是，我，還有你們，都被播撒在武漢大學的校園里，在這里，這顆種子真的成長為棟梁之才。

我知道，你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成為骨干，獨當一面，事業有成。

回到母校，你們是毫無愧色的。正像那句話說的，入學時，你們以母校為榮，現在，母校以你們為榮。我這個學姐，也以你們為榮。

現在我要說第二顆種子。

三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小樹苗已經是參天大樹了，在你們這棵大樹下，也撒下了不少的種子。人類就是這樣一代代傳承的，文明也是這樣一代代傳承和發展的。

這些種子，也許是你們的子女，也許是你們的學生，你們也一定像當年珞珈山的大樹呵護你們一樣呵護著他們。

今天我要說的不是這些種子，而是你們自己。

三十年的時間，你們完成了從種子到大樹的轉換，現在，你們又應該成為種子，一顆新的更有能量的種子。

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可以，而且應該開始一個新的學習和成長的過程。

前幾天，美國人、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主任宋怡明到我家，說了這樣一個觀點，他說，人到了五十歲左右，開始學習一項新技能的時候，反而會更加得心應手，因為有了很多閱歷，理解力也強了，所以，很多東西反而會比年輕的時候學得快。

他是在看我的先生畫的很多人物畫以后發出這番感想的。

其實，這不符合中國人“人過三十不學藝”的傳統觀念的。當然，宋怡明自己也有切身感受，他現在在學鋼琴，也很有心得。

我先生因為文化大革命的影響，初一沒上完就輟學了，從來也沒有學過畫畫。去年，他突然心血來潮，開始學畫畫，結果，兩個月的時間就像模像樣的了。而且從蠟筆到水粉到油畫，不斷進步。去年秋天，他的畫在日本的一個藝術展覽上獲了獎，今年又受邀參加更大規模的畫展。在下個月的北京國際長城馬拉松比賽上，他的畫將被作為獎牌的圖案，而且被郵票公司制作成了郵票。今年以來，他還有了經濟收益，賣畫收入已經幾十萬元。當然，他的這些收入都將用于我們公益方面的支出。

我以為，他的畫比起真正的畫家來，技藝差了不少，但他的畫中有他幾十年豐富人生的經歷蘊藏其中，構成他的畫作的特殊意境。

我本人也有這樣的體會，我以前并沒有學過跳舞，也不會，最近幾年，出于鍛煉身體的目的開始學習跳舞，很快就上了軌道。現在，不少人問我，以前是不是專業舞蹈演員。

有舞蹈家評價我很有“舞感”，特別是我的即興舞蹈，具有幸福快樂的感召力。我想，我的輕盈和靈動如何能與那些年輕的舞蹈演員去比，但我相信我對音樂和舞蹈本身理解的深刻與豐富，會讓我的舞蹈飽含情感與溫度。

從現在看，舞蹈不但能夠鍛煉身體，還對工作幫助很大。最近幾年，我們開展民間外交，很多外國人到我家或者開會，或者就是做客。在茶余飯后的輕松時刻，我常常會即興使用舞蹈這門國際通用的語言，對于消弭化解拘謹與隔閡，發揮了不少作用。

就是說，這顆50歲播下的種子，還可以發出不一樣的更加多彩的樹苗來。

其實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例子，我們還有很多學長和校友，事業非常成功，但是還在不斷學習進取。例如陳東升、雷軍、艾路明、毛振華等等，他們早已是參天大樹了，但是，還是把自己當做一顆種子，一顆不斷學習的種子。

人生是分為若干個階段的。傳統的觀念是這樣告訴我們的，什么時候上學，什么時候結婚生子，什么時候努力工作，什么時候該告老退休。但是，我們武大的校友應當有新的觀念和新的行為。

現在，生活和醫療條件都好了，幾乎能夠多給我們30年左右的豐富人生。同時，因為有了互聯網，學習和溝通的條件也都好了。所以，既要打破人過三十不學藝的舊觀念，也要打破到了五十要準備退休過悠閑生活的觀念。

走進大學校園是一個開始，畢業三十年后，可以看做另一個開始。比前一個開始更加精彩的開始。

現在，我站在臺上，看到臺下，既是一片參天大樹組成的森林，又是一顆顆顆粒飽滿的種子，再過幾十年，又是一片森林。那時候，兩片根深葉茂的森林連在一起，格外壯觀，我們每個人都會說，看，武大的種子，武大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