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日寒冬,島上同志們坐成塊,談談心、說說話,既加強感情,也交流業務,這屋里的氣氛呀,真是暖融融的。
這時候,一位久不露面的老同志,東方秋白,發來一個鏈接——“河南新鄉:國家工作人員不稱官職 一律互稱同志”。大家伙一看,這都能成熱點?于是,你一言我一語,在座的黨員同志們,就打開了話匣子。
一
“我覺得黨內職務和政府內職務的稱呼應該是正常的,就是不要過于庸俗,比如老板、頭兒之類的稱呼,江湖氣太重。”總鉆風獨孤九段率先發言。
“好的,獨孤總,您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了。放心吧頭兒。”我邊說邊記,手心里急出了汗。
獨孤總白了我一眼后宣布,打今兒起,群里先開始互稱同志。“小同志”,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感覺這樣叫你,好生莊嚴”。
我當場就羞紅了臉。
老鉆風東郭栽樹喜歡追根溯源,他找來了河南新鄉發布的文件全稱,《新鄉市人民政府辦公室關于在公文運轉和正式會議場合中進一步規范國家工作人員稱呼的通知》,很明顯,這份文件中明確規定了“公文運轉和正式會議場合”這樣的情境。
栽樹同志分析說,比如在咱們的“一課三會”——也就是支部黨員大會、支部委員會、黨小組會和黨課上,互稱同志非常正常,這些場合應當嚴肅。“黨內政治生活,和一般的社會生活,應當區分開來。”
聊到這里已然清晰。最先提出話題的秋白同志,適時總結:“該用同志用同志,該用官銜用官銜,只是過去這些年,我們忘記了同志,只記住了官銜,甚至還加了點江湖味。”
本來說到這里,座談會行將結束。誰料——
二
“同志這個稱呼,是怎么流行起來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島內團員,用他銀鈴般的嗓音發問。
說來真是話長,孫中山在《總理遺囑》中就用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這說明,即使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時期,革命黨人內部就已互稱“同志”。甚至,孫中山還曾發表過《告海內外同志書》和《致南洋同志書》。
對于中共來說,建黨伊始,“同志”就已是固定稱謂。“凡承認本黨黨綱和政策,并愿成為忠實的黨員者,經黨員一人介紹,不分性別,不分國籍,均可接收為黨員,成為我們的同志。”這段話來自中共“一大”黨綱。
新中國成立后,互稱同志成為一種時髦、體面的傳統。改革開放伊始,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公報中就明確:“全會重申了毛澤東同志的一貫主張,黨內一律互稱同志,不要叫官銜。”
直到今日下午,九段同志在公交車上,還聽見一位大媽問司機:“同志,請問這車到青年路嗎?”
三
“那么,河南新鄉這個文件有何不妥,怎么感覺被群起攻之?”無忌眨巴著他惺忪的睡眼,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老同志們一看,無忌孩兒這么好學,不由得滿心歡喜。抓起他的手,開始諄諄教導。
“這是遇上了典型的標題黨,其實熟悉情況的都知道,政府文件和會議中,本就是以同志相稱。河南新鄉這是個工作規范文件,而且公私分明,和黨員同志的日常生活關系都不大,何況跟公眾之間?”栽樹同志分析說,這是通過斷章取義,誤導圍觀群眾,制造出一種私域被“侵犯”的感覺。
“嚴肅話題向來容易’被套路’。一個執政黨管黨治黨的邏輯,遇到標題黨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訴求,才讓這個黨內稀松平常之事,成為輿論熱點。”九段同志的發言,讓大家想起許多往事。我們島,在過去的歲月中,遇到過難以計數的標題黨,直到把我等逼成了一群穩妥的漢子。
等到秋白同志抓起無忌的手時,他已然清醒。用自己天真無邪的知識儲備,追問了一個問題:“西游記里有個金角大王,拿著葫蘆問 ‘ 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孫悟空一答應就被吸進去。現在我看有的帖子問,你敢叫領導一聲同志嗎,如何作答?”
四
不知不覺間,下午已過半。夕陽帶著凜冽的氣息打在窗戶上。人們紛紛走到街上,準備晚餐,準備棉衣,準備迎接又一個良夜。幾位老同志起身,打算去接孩子。
年輕同志開始起哄:“打算一會怎么稱呼兒子,叫小同志?”
“你們覺得,圍繞著這個稱呼的本質問題是什么?”秋白同志不以為忤,邊整理著衣服,邊自問自答。“是身份。 ‘同志’這個稱呼的回歸,是黨的意識、黨員意識的復蘇與覺醒。過去這些年,很多人忘記 ‘自己的第一身份是共產黨員 ’了。這話習總說的。”
“本質上,這回答的是黨員群體在現代中國是怎樣一個存在。稱呼只是個切入點,往深里追,是對自己黨員身份的認同問題,要求互稱同志,是對這種身份的一種加強。”九段同志說完后,忍不住給出了三點意見——
一是,不論職務如何,黨內互稱同志是優良傳統;二是,互相之間黨內和政府內職務都可以稱呼,但黨內會議、文件要互稱同志;三是,很多庸俗化的稱呼,要明確禁止。
聽到這脫口而出的指導精神,房間里自發響起了掌聲。
“還有個問題,同志的稱呼是組織內的平等,但中國歷來講究名分,長幼尊卑有序,讓同輩間互稱同志還好,對長輩這么稱呼,總覺得不敬。”說起來,九段同志自身還存在著一些困惑。
“這個沒啥。同志同志,強調的就是共同理想,一起努力。”栽樹同志一邊解疑釋惑,一邊給出了解決方案。“在 ‘同志’前的措辭,也可傳遞信息。比如可以稱你獨孤九段同志,九段同志,還可以叫小獨孤同志,傳遞出的情緒、意思各有不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