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漢密爾頓(Ann Hamilton),1956年生于美國,當代藝術家。
安·漢密爾頓的作品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圈內許多藝術家都十分欣賞她的作品。中國當代最杰出藝術家之一徐冰,即使在20多年后回憶,依然對她滿是推崇:“當時在哪兒都沒見過這樣的作品,這并不是我孤陋寡聞,因為當時整個藝術圈都沒有過這樣的作品”。
從“編織”開始
安·漢密爾頓于1979年本科畢業于堪薩斯大學(University of Kansas)紡織設計專業,1983年進入耶魯大學(Yale University)攻讀雕塑碩士研究生。紡織設計與雕塑這兩個專業的一柔一剛,為她之后的藝術創作埋下了深深的線索。
她的許多裝置作品都由各種現有的物體、纖維等材料“編織”組合而成,有的還加入了聲音和多種視覺元素,使人產生各種感官上的聯想。通過印刷、攝影、錄像、表演與雕塑在內的各種實踐,安·漢密爾頓的作品體現出在視覺、語言以及觸覺等方面的前衛探索。
后來她以各種因地制宜的大型互動裝置作品而聞名。她的作品得到多次例如麥克阿瑟獎、國家藝術獎等國際獎項,并且參加過第48屆威尼斯建筑雙年展、1991年圣保羅雙年展等多個國際大型展覽。
安·漢密爾頓這樣形容編織與她的關系:“我最初創作的手是用來編織的手,編織并不是單純的一條線繞過另一條線,布需要每一條線來構造。編織對我來說是對社會的一種隱喻,是一種關系,所以這也是聯系我們的手和空間的一種方式。我認為這就是藝術家所做的,我們的責任就是使不一定能看得見的,或者是沒有馬上體會到的,能夠被體會”。
“線”的場域
安·漢密爾頓的大型裝置作品《線程-事件》“the event of a thread”,位于紐約一個面積為55,000平方英尺的大空間(Wade Thompson Drill Hall)里。她將巨大的白色絲綢從天花板上順勢垂下,上端的繩索交織連接了十幾架秋千。來到現場的觀眾可以隨意蕩著秋千,這些搖晃的秋千進一步拉動繩索,繩索牽引著絲綢使它像白色波浪一般浮動。
作品中還包括一組家鴿、42個裝在紙袋中的收音機,這些收音機可以供觀眾隨手拿起并在大廳中邊走邊聽,兩名劇團演員現場通過收音機向在場所有人廣播,內容是來自文學家和詩人的文字片段。大廳的另一端是一位作家,隨意將腦中浮現出的靈感記錄在紙上。
“這個建筑的結構啟發我可以掛些什么東西,我立刻想到從屋頂超過80公尺的高度掛下來這樣一個秋千。并且我想把我找到的那種溫柔感和親密感帶到這個空間里來,我覺得在一個人失去重力時,他的身心是打開的,所以我創造了48個秋千。每個秋千都和頭頂上的結構聯系在一起,并且都有兩根線連接中間的白布,再跟白布背面的另一個秋千聯系在一起。所以如果在布的一邊來蕩秋千的話,是可以感覺到布背后的蕩秋千的人的重量,這生成一種屬于整個空間之中的觸碰關系”。
這些線的移動是根據人的運動決定的,整個裝置作品的操縱者正是場內的觀眾們。很多人陸陸續續來到中間的白布下方,花數小時的時間和陌生人肩并肩躺著,人與人之間因此變得開放、接近、親密。這件作品創造的的空間就好比一個公園,讓所有人很安靜地相處在一起。
兩位讀者在鴿子旁閱讀,同時也傾聽對方的聲音,他們手中文字中間有一條線,可以隨意地從左到右或者是自己改變次序來讀。他們讀的聲音會在一個小的放聲機里面,放聲機用黃色紙袋包著,觀眾可以把它隨身帶著在這個空間里面走,能夠拿給遠方的別人聽。
“大家對這個黃色的紙袋都非常悉心,盡管在美國它就是很簡單的午餐袋。有一天我看見一位聽眾把這個袋子抱在胸前,就好像抱孩子一樣,他實際上也創造了一個空間,可以和大家一起來接觸,分享一種親密的感覺。布的另一端有一位作者在寫信,這些信是寫給空間里的物質的,比如說‘親愛的空氣’、‘親愛的光線’……你的確感覺到在公共空間里有這樣一種柔軟平和的感覺”。
“紡”的劇場
安·漢密爾頓在中國烏鎮創作的大型裝置作品《唧唧復唧唧》“Again,Still,Yet”,繼續延續她一直以來善于利用現場環境和空間進行創作的藝術天賦。作品結合了烏鎮的繅絲、紡織等傳統工藝,并且放置于西柵景區內一座古老的戲劇空間內。傳統技藝與古老的劇院在藝術家的牽扯下開始了編織與對話。
以織機、紡線、線軸為基礎材料,安·漢密爾頓把一臺老式織機安置于舞臺上,線軸連著座椅,觀眾席和舞臺依靠一根根綿綿的紡線聯系起來,戲院呈現出一個手工織布場景?!凹徔棥钡膭幼魇刮枧_與坐席成為一個整體,一種帶有奇幻般效果的秩序伴隨著不斷地織入與減少,生成為安·漢密爾頓的藝術語言。
這些巧妙的選材與設定都傳遞出藝術家思維的精準輸出,整件裝置作品用“紡織”的語言輕聲的“表演”著。用紡線牽引出的全新場域,支撐起這座古老的劇院,這樣的視覺沖擊與能夠帶來的思考是震撼而又無聲的。
安·漢密爾頓對于紡織機非常的熟悉,她的祖母就經常在家自己紡各種家用,她說她能夠站在織機旁,看紡織者重復性的操作一整天都不會感到厭倦,這樣的勞動一直以來都深深吸引著她。《唧唧復唧唧》請來的紡織者們按照藝術家的要求將五顏六色的毛線織進布里,加進的彩色線球是安·漢密爾頓從當地人家收集來的舊毛衣上拆下的,安·漢密爾頓認為這樣能夠在作品中融進當地人的溫度和記憶。
“線”也無形
“線”能夠提供一種控制與操控的可能,并且能夠能夠將范圍擴大到“線”所觸及到的更遠距離。這讓安·漢密爾頓的作品都帶有很強的完美設定感。但還有另外一種無形的“線”,是藝術家通過特定材料也同樣能夠實現的一種控制與設定。
安·漢密爾頓的“One Every One”這件作品利用了一種平面材料,對方能看見的部分,就是觸碰到材料的那部分。她發現一種照相的方式能夠展示人的軟弱,當人站在這個非常隱蔽的材料背后時,他什么也看不見,唯一能夠溝通的就是用聲音去引導。所以藝術家站在這個材料的另外一邊,讓背后的人轉身或者是觸碰這個材料。
“我認為人們在這兒所看見的就是傾聽,他們愿意使自己被看見。這個材料的特征就是保護你,使你隱蔽不可見,同時也使你曝光或者是來展現你。很多最后的成品是可以銷售的,每個人都能夠參與進來被照相,然后我們把每個人的照片打印出來,把它寄給另外某個人,你會在你的郵箱里邊收到其他某個人的照片。很快就出現一個現象就是大家開始在臉書(Face Book)上把這些照片曬出來,問誰知道這個人是誰嗎?大家就這樣開始認識對方了”。
潛意識的“短線”
安·漢密爾頓早期思維中同樣隱藏著各種與“線”相關的碎片,她早期一件作品《身體/物體》,將她的身體作為材料的一部分。
“這是一件西裝,但是插滿了牙簽,是我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做的。我做好之后就不知道該把它怎么辦了,有一個同學建議我把它穿上,所以一個活人站立不動就成為了一件物品,而一件物品卻被激活了,成為了一種觸覺,這件作品改變了我的創作方式”。
“它教會了我怎樣靠觸覺去思考,所以你總是應該好好聽聽同學們的意見。我學到的一點是,我站在這個西裝牙簽套里面的每一分鐘,都跟之前的感覺不一樣。有一個問題到現在都還一直伴隨著我,就是:你怎樣來創造一種環境,使別人也能夠對你的感官經驗有所參與”。
完整的“線索”
在安·漢密爾頓這一階段的作品中,從一個人身體的大小擴大到一個建筑空間的大小。在舊金山的一個舊停車場,她創作了這件《蜂蜜、綿羊與8000美金》的作品,所使用的材料就是這個作品的使用基金,8000美金。
展覽現場放置的就是流通貨幣中最小的單位:一分錢,這些共計8000美金的一分錢就是這個地面的皮膚。她使用蜂蜜將這些硬幣在地面上覆蓋起來,隔壁的房間里還圈養著三只綿羊,這樣就將動物經濟與人類經濟結合起來。當觀眾走進這個空間,會看見地面是這種金黃的硬幣,但卻聞到動物的氣味。
最后這些錢都會被清洗、清點,然后用來邀請藝術家到這個地區來駐地創作。最后一頂帽子和余下的蜂蜜就是這個作品唯一剩下的。
嘴里的“射線”
安·漢密爾頓早期這件攝影作品《面對面》“Face To Face”,同樣顯現出她對藝術表達的敏感與獨到。她通過張嘴與閉嘴,與對面的人或景建立一種如同射線一般的投射關系。
她將一臺針孔相機放在自己的嘴巴里,每次當她張開嘴時,膠片就會曝光拍攝下她嘴前的人物或場景。這些照片都以藝術家的嘴形作為畫框,呈現罕見而獨特的的照片影像。
“當我張開嘴時,膠片就會曝光。拍攝的照片就是與人物或場景的‘面對面’。因為嘴形的關系,畫面會呈現出眼睛的形狀,看起來就像從別人的眼睛里看到的反射出的畫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