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薛曉路(王遠宏/攝影)

    新浪娛樂訊 艾略特有名句曰“四月是最殘酷的月份，在荒原種出丁香”。而在4月末上映的文藝向愛情片《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也確實在這個國產片成績平庸的春季檔“種出丁香”。——上映3天每日票房過億，話題度也是一流。

　　可同時，針對片中古詩詞引用是否過量，書信戀愛是否有可行性，男女主角設定是否合理，以至于“文藝女神”湯唯究竟表現得如何，觀眾們的大討論也開始了。豆瓣上兩條觀點完全相反的短評，或許可以當做爭議雙方的代表。——

　　“文藝不是矯情，有文化也不是背背幾句古詩，臺詞酸到骨子里就是說教了。情懷可以有，但請分清主次，到底是年老的陪伴還是少年的追夢還是不二的情書呢，不要讓你的加分項沖淡你的主旨。”

　　“國產愛情片那么多，卻很少有如本片這樣描述人與人之間最基本情感的。別具一格的故事設定，吳秀波[微博]+湯唯的絕配情侶，寫的是愛情，說的是人生，薛曉路[微博]劇本大贊。書信帶來時間和距離上的發酵，在書緣與情緣之間牽了一根紅線。”

　　就此，新浪娛樂獨家連線了電影的導演兼編劇薛曉路，請她就爭議點一一回應。

電影的導演兼編劇薛曉路

　　[從業以來野心最大之作？]

　　創作起點就是想寫一段不一樣的愛情，寫的就是漂泊和尋找

　　我沒有想著什么敘事的野心，誰帶著野心去創作都是很難成功的。對我來說，創作起點就是想寫一段不一樣的愛情，然后決定寫書信往來、兩人不見面的愛情。既然不見面，那就意味著兩方肯定有各自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人生，就帶來了這樣的基本格局。

　　顯然，格局增大以后，演員數量、拍攝場景和投資規模都會因此而上升，這是理所當然的。我覺得這個提法是本末倒置。

　　另外，這個故事在相當程度上關乎對“家”的理解、對家文化的重視。中國古代傳統中就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電影的男女主人公都缺乏對家的認同感，都在“家”上有巨大的人生缺憾。“家”是什么？是安全感、歸屬感，它特別重要，但又特別難得。它小而言之是成長中的個人家庭；大而言之，比如對片中的爺爺奶奶來說，那可能就是“國家”、“故鄉”。所以我安排他們青年時代離家，一直到老年落葉歸根。

　　我覺得，其實《不二情書》寫的就是漂泊和尋找。

　　[為什么題眼是《查令十字街84號》這本文藝青年摯愛的小說？]

　　對我來說，愛情故事有兩點很重要：一是它的構思要有某種奇巧性，要與眾不同；二是能體現對愛情的觀察和看法。

　　這本書就把這兩點給我了。一是小說主人公寫書信溝通，形態上和一般的愛情故事不一樣；描述兩人不見面的愛情，也會有相當的敘事難度和挑戰性，一旦做好也是好玩、有趣的。非常精神性的戀愛方式，也是與眾不同的。

　　[全靠通信的柏拉圖式戀愛，是美好童話還是矯情？]

　　是像童話一樣，愛情故事本來就是帶有童話色彩的。我會期許這樣一種愛情關系，同時也相信這是存在的。

　　[引用了那——么——多——古詩詞，文藝度是不是有點過于高了？]

　　故事本身是關于回家和尋根，因此也關乎文化上的尋找，尤其對于海外華人來說。古詩詞顯然是中國文化中特別有代表性的典型符號之一，而且“爺爺”也被設定為老派知識分子，所以他的臺詞中就用了大量的古詩詞。

　　同時，情節上需要迅速建立起吳秀波飾演的Daniel和秦沛飾演的老派知識分子爺爺的情感，迅速在技術上拉近兩個人物的關系。所以設定了Daniel也會詩詞。

　　湯唯飾演的“姣爺”被設定為只有高中文化，所以她在信中引用的古詩詞都盡量是Daniel用過的，比如她引用時都是“你說……”，沒有哪個是她自己主動說的。就算她說了兩人通信中沒顯示過的詩詞，也是前面爺爺跟Daniel說過的，后者可能就寫到信里去了——畢竟我只是寫了他們倆一部分信，而不是他們這一年多所有的通信。從爺爺到Daniel到焦姣，也完成了這一個傳承的關系。

　　另外，“姣爺”在信中也跟Daniel說過“你別以為會幾句古詩就能教訓我”。片中顯示她去買了古詩詞相關的書，那就意味著她可能也在學習。

　　這些設置都是非常非常細致的，不至于讓一個高中沒畢業的女孩會過多詩詞。

　　[爺爺奶奶細水長流的“傳統愛情”，和飛速進行、“愛用來做”的現代愛情，難道就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關系？]

　　我沒有覺得二元對立，我從來不在我的作品中去表現那種二元對立。我在作品中態度都是盡量寬容的，那些人和故事都盡量是真實存在、有合理性。我也不覺得這其中哪個是錯的。

　　就像木心的詩《從前慢》一樣，從前“車，馬，郵件都慢 ”。現在不是那樣的社會，可能沒有機會讓大家像那樣慢慢地、十年五年地談戀愛。另外，“從前”也不一定就是慢的。——對，車馬郵件是慢的，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快的，可能兩個人沒見面就定了親了，然后直接就洞房了。那你說，這個不快嗎？這可能更快！

　　所以我沒想刻意去用過去那種相濡以沫的美好來反諷當下的愛情法則。只是去展現它們之間的不同吧。

　　　[女主角焦姣（湯唯）公關和富商鄧先生（王志文）之間，到底是怎么一種關系？為什么男人給了錢，姣爺反而不樂意了？]

　　這就是人性的復雜和現實了。鄧先生剛開始邀請焦姣去拉斯維加斯時，她一直拒絕，因為知道鄧先生帶她去意味著什么。但她又問：去的話，開工嗎？畢竟，要是鄧先生去拉斯維加斯賭的話，她還是能賺小費的嘛。

　　其實她心里也明白，答應這個邀請可能還意味著要付出更多。所以在出現那些的時候，我們專門安排了她跟鄧先生說出自己的童年經歷。鄧先生抱著她說：你太讓人心疼了。她說：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句話。

　　在那一瞬間，她便覺得這就是人生依靠，這件事情是和錢無關的。她對對方有了期許。當第二天她接到討債電話，鄧先生問她出了什么事了，她具實相告。我覺得她是期望鄧先生說“那行，我借你這些錢”。以她的性格，她是一定會還的。但鄧先生卻說得像是買她一樣說“這是你應得的”。她的想象就被打破了。

　　如果鄧先生說“我有什么能幫你的嗎”，兩個人就完全是另外一種關系了。對鄧先生來說，他對她也是有認真的，要不他也不會去了解她，也不會有真正的心疼。但他肯定見了無數的女孩就看重他的錢。當那個女孩開口說錢的時候，他迅速就把她劃分到那個群落去了。這也是他的失望。

　　于是兩個人錯陌，都誤會了對方，都不合適。

　　[湯唯到底是個怎樣的演員？]

　　湯唯是一個非常感性的演員。要找到合理的方法跟她溝通、對她的表演進行討論和商量，才可能達到我們雙方都覺得特別對的位置。

　　《不二情書》中的這個角色，其實跟湯唯的其他角色有較大不同。——她是有一些文藝的腔調，比如她寫信時的沉著落寞，湯唯都特別容易去把握，做得非常好。

　　但她那些非常強悍的、非常勁兒的感覺，在湯唯的其他角色中還是不多見的，我們就需要努力去尋找和討論。比如她跟三個孩子的吵架的時候，她出門跟討債的打電話的時候，她站在海邊說“你老大，再逼我往海里跳”這類話的時候，以至于和王志文說“我本應把錢扔在你臉上”的時候。這些非常硬朗的部分，可能和湯唯的演出會有不同。但她是一個很感性的演員，如果那些東西讓她理會到了、找準了，我覺得她是可以特別好地表達出來的。

　　（魯韻子/文 王遠宏/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