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爺爺在我老家叫爹,細奶是我爹的最小的兄弟的媳婦。
在我的記憶中細奶是一位精明強干、可親可敬的長輩。我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只聽人說她是從幾里外的馮塆嫁到細爹家的。她個子不高,長的白晳、清爽,頭發向后盤起一個發髻,和她的穿著一樣,看上去總是一塵不染。因為她的能干,在胡家大塆雖然她的輩份和年齡都不是最高的,但塆里有什么大小事,人們特別是女人們都愿意和她說事,無形中她就成了“塆長”。
細奶是一個和善、正直又開明的人。我只記得小時候,她家里總是熱熱鬧鬧的,大人小孩經常在她家吃喝,她總是一副好客的樣子。聽母親講,有一年塆里有個叔的媳婦病了,請來一個算命先生,算命的說了一通害人不淺的話。當時,我只有三四歲,正在細奶家玩。她把我抱到算命的跟前說,你當年不是給我這孫子算命,說活不過百日,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她又跟叔說,瞎子瞎,亂果咵,咵點錢,買點鹽。別聽他瞎說,人病了要上醫院。算命的只有灰溜溜的走了。
細奶有兩個女兒,年輕時都長的亭亭玉立,聰明又漂亮。按輩份排行,我分別叫她們四姑大和細姑大。四姑大高中畢業后在村里當民辦老師,追求她的人很多,但細奶一直堅持要將她許配給自己在部隊當兵的侄子。四姑大和四姑爺結婚后生了一個女兒,不久又懷上了孩子。按當時計劃生育政策,因四姑爺是部隊干部,他們是不能生二胎的。但細奶心里一直有一個結:自已沒有生下一個兒子,非常希望四姑大能幫自已了了這個心愿。所以在四姑大東躲西藏的幾個月里,細奶是真正的支持者。最后在巨大的壓力前,四姑大只有去做墮胎手術。據說打下來的還真是個男嬰,細奶為此還哭了好幾次。
而后細奶又把生個男孩子的希望寄托在細姑大的身上。細姑大為此找了一個在農村的的上門女婿,接連生下三兒一女,雖然這中間經歷了許多的風風雨雨,但總算撫平了她心中的那個疙瘩。
我的大奶、二奶走的旱,細奶的身體也慢慢變差了,但她依早是塆里的主心骨。她常跟我們說,你們上輩沒有當大官的,也沒有大富大貴的人,要想出人頭地只有讀書。上世紀八十年代那一年高考,我終于考到外面讀書去了,塆里很多人都來為我送行,細奶柱著柺杖一直把我送到路邊上車,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在外注意身體吃飽吃好,想家了沒錢了就捎個話回來,好好讀書,將來做個有用的人……當車子漸漸遠去的時候,我回頭望去,細奶還在一步一步往前走,在逐漸模糊的視線里,我依稀看見她在向我招手……細奶是送我最遠的人,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時的情景!
細奶家日子過得趆來趆紅火了。我每次回老家都要去看看她,她雖然身體每況愈下,但精氣神一直很好。有一天,突然家里捎信來說,細奶快不行了。當我趕到她家時,她已離開了人世。細姑大說,她一生沒住過醫院,走前也沒有一點跡象。細奶活了八十七歲,無疾而終,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我們,這也許是她平凡一生的最好歸宿。
細奶離開我們后不久,有天晚上,我夢見了她。她跟我說,要我照顧一下細姑大的孩子,幫助他們要多讀書……
假若細奶真的在天有靈,看到她的后代個個事業有成,一定會含笑九泉。
本文作者:胡 涂(原英山縣委宣傳部副部長 、教育局長現借調深圳黃岡商會負責人)
編輯 斯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