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紐約時報》的最新報道，法國巴黎春天百貨集團董事長、佳士得拍賣行最大股東弗朗克斯·皮諾特（François Pinault）計劃在2018年底前在巴黎建成自己的私人美術館。

無獨有偶，在建立了總價值超過8億美元的藝術品收藏后，黑石集團副主席J·湯米爾森·希爾（J. Tomilson Hill）亦計劃于2017年秋季在切爾西創立自己的私人美術館，以便向公眾展示所有藏品。除建設私人美術館外，希爾還計劃與哈萊姆的工作室美術館和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合作，組織一系列藝術教育啟發項目。

快速增長與“公共美術館的補充”

近年來，全球范圍內的私人美術館如井噴式增長，顯示出尤為強勁的發展勢頭。去年9月，位于洛杉磯市格蘭德大道上的布羅德美術館（The Broad）對外開放，這座由億萬富翁兼慈善家埃利·布羅德夫婦出資1.4億美元建造的私人美術館匯聚了他們40年內精心收藏的約2000件戰后和當代藝術作品。除常設展以外，從草間彌生的浸入式體驗裝置《鏡屋》、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的特設展覽到夏季現場表演，布羅德美術館還通過多樣化的藝術活動吸引了前赴后繼的參觀人群。

作為公共美術館的補充，私人美術館在運營理念上更趨國際性和多元化。通過靈活的藝術鏈接方式，私營美術館不僅為自身爭取到雄厚的基金支撐，也在國際平臺上實現了與各收藏機構、藝術畫廊對話合作的可能。另一方面，私營美術館往往善用網絡互動與社交媒介，受到年輕藝術愛好者的積極追捧，在Instagram上開展的名流簽到項目就為布羅德美術館大大提升了人氣度和影響力。

上個月，巴黎市政府終于通過了將巴黎商品交易所建筑（La Bourse de Commerce）改建為皮諾特私人美術館的提案，落成后的美術館將展示3000多件皮諾特的個人藏品。

“對野蠻行為最有效的抗爭就是向前發展。如安德烈·馬爾羅（André Malraux）所言，藝術是一個人到另一個人間最短的路徑，這也是我希望盡快建成這座美術館的原因。”作為現有兩座當代藝術博物館——葛拉西宮（Palazzo Grassi）和威尼斯海關大樓博物館（Punta della Dogana）的主人，弗朗克斯·皮諾特對此次私人美術館的建成計劃有著全新展望。

今年柏林雙年展期間，收藏家尤莉婭·斯托舍克的第二個私人影像收藏空間在柏林正式開放。在“基于時間的媒體藝術”的前瞻性范式下，斯托舍克收藏和展現的媒體藝術作品始終與空間和時間保持互動。從參觀路線、放置組合、到聲效系統、光線調試，流動性的“通感”體驗貫穿整個觀展過程，使美學和內容有機結合。

“私人收藏與美術館之間不應該是競爭關系，私人美術館可以是對現有美術館的一種補充。”斯托舍克對全球語境下的私人美術館的價值進行了肯定。

無論從館藏的數量和質量、公眾文化教育活動以及提振當地文化軟實力的角度來看，私人美術館都表現出絲毫不遜色于公立美術館的勢頭。以上海為例，除了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和中華藝術宮兩座公立美術館外，私人和民營美術館承擔了這座城市大部分的當代藝術展覽。同時，私人美術館也通過涉足學術項目、發行出版物、推出藝術家駐地項目等方式，不斷提升自身的專業定位，以期為公眾呈現高水準的藝術活動。繼今年3月“賈科梅蒂回顧展”后，余德耀美術館將繼續推出“安迪·沃霍爾：影子”大型展覽，大手筆、權威性、系統化的藝術展覽為私人美術館贏得了來自全球的藝術從業和愛好人士的關注。

私人美術館缺乏可持續性？

在全球私人美術館疾速演進的大背景下，挑戰也隨之而來。今年7月，前任泰特美術館館長克里斯·德爾康在上海的一場講座上就私人美術館的議題提出了獨到的見解，他指出：“現在我們看到私人博物館有很多錢，可以買下非常好的藝術作品，這點可能是公立博物館做不到的。但公立博物館更注重歷史傳承，留住歷史記憶，私人博物館往往做不到這一點。公立博物館代表的是可持續性，代表長期發展，私人博物館至今還沒能做到這一點。如果他們只是在市場上大量采購藝術品，將其集中呈現于一個博物館，卻又在5到15年后關門大吉。這對于整個藝術市場、藝術界都是一種損失。”

在克里斯眼中，盡管私人博物館的存在為亞洲、歐美等地區延展了當代藝術的成長空間，也在一定程度上重塑了當地的文化面貌，但是藝術不應僅僅聚焦于當下的蓬勃，更應關乎未來的發展潛能。私人美術館應該從政策制定出發，關注自身的傳承性、可持續性和長期發展性。

位于日本直島的地中美術館棲身于島嶼的自然美景之中，除了建筑體本身屬于安藤忠雄最為著名的清水模建筑，莫奈享譽于世的五幅《睡蓮》作品也位于永久館藏之列。而今，直島在一系列類似的私人美術館的帶動下成為了國際文化藝術交流的一個終端站。生態與建筑、藝術在短暫逃逸城市的純凈空間里流動交融，見證了當地文化復興踏過的每一腳步。“這是一個典型案例，有錢人可以建造一個非常好的博物館，不僅為了彰顯自己的榮耀，同時也注重歷史文化的傳承，具有高瞻遠矚。”克里斯對地中美術館的歷史實踐贊賞有加。

私人美術館的創辦初衷向來源于私人收藏家將畢生收藏的藝術瑰寶與公眾分享的真誠意愿。但創立只是私人美術館邁入公眾視野的楔子，持續運營的篇章譜寫才是衡量一家美術館價值的關鍵所在。在保證對展覽和節目精心策劃的同時，私營美術館仍需要不斷開拓與公立美術館的合作網絡，并嘗試通過建立基金會、公開募集資金、外借場地空間手段建立多樣化的創收渠道，挖掘持續經營模式。

此外，私人美術館與藝術市場之間的交互關系也處于不斷地探索、磨合狀態，觀眾角色的轉變就是市場作用下的突出表現。如今，私人美術館的語境不再局限于公眾教育的單向輸出，而是由“傳授”跨至“對話”，著眼于觀眾的參與和反饋。

“觀眾參與意味著貫穿整個機構的理念轉變，換言之，是形形色色的觀眾對于美術館是什么和美術館功能的深層次思考”。美國加州伯克利藝術博物館觀眾參與部門主管艾米·張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