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李湘
她喜歡我們叫她小燕子。那年她才二十歲,是我的同事,同在一個嬰兒用品公司上班。她皮膚微黑,圓臉大眼睛。身材稍胖,是個很會撒嬌,很喜歡嘩眾取寵的河南姑娘。因為我大她六歲,她一直叫我大姐,而且我們交情很好,不但上班時搭檔,下班她也常常和我黏在一起。
他叫程木平,安徽人,二十六歲,在另一個部門上班。長得高高帥帥的,聽說家里條件很好,又是獨子。所以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股濃濃的公子哥味。
程是倉管員,每天下午都要到我們生產部進貨。他所進的貨由我們檢裝。由于工作原因,我們都很熟悉。每天都會聊聊天。燕子每次看到程都特別興奮。總是嬌滴滴地喊:“'平不平',我好想你啊!”
“平不平”是我給程木平取的外號。剛開始,程總不以為然的笑笑說:“是嗎?我也想你啊!”
我知道燕子的為人,她喜歡引人注目。長相平平很虛榮。不管見了誰,只要比較熟悉,男的女的,她的招牌問候語就是這句。哪怕天天和我在一起,每天早班一見到我就會說:“大姐,我好想你啊。”
我們組長是個二十二歲的廣西男孩,叫李少。她也是這手段把組長弄的神魂顛倒的,成天跟著她轉。
我常笑她:“小妖精,你要是再漂亮點,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眾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為你競折腰。”她很喜歡我說這話,她驕傲地說:“我雖然不靚,但我溫柔嘛,所以一樣能迷倒一幫男人。這是我的本事呀!”
有一次燕子在上班看到程時,慣例來句:“'平不平',我好想你啊。”當時程沒有像以往一樣搭話,我看他那張英俊的臉憋的通紅,像一個純情的小男生,不禁大笑說燕子:“你太壞了,看把人家調戲的臉都紅了”。那次程進完貨就匆匆走了。
因為我和燕子無話不談,情同姐妹。所以燕子什么話都愛和我說。燕子開始把話題的重點放在程的身上。她問我程長的帥不帥?我實話實說他很帥。
程有一米七幾,高高瘦瘦。劍眉星目。國子臉,薄嘴唇。長得有點像香港歌手黃耀明。唯一不足之處就是他有口臭,所以程平時一天到晚都在嚼口香糖。她又告訴我很多程的事,說程是哪里人,多大結的婚,老婆是做什么工作,還有個兒子六歲。對程所有的事如數家珍。我覺得奇怪,問她:“你怎么知道得這么詳細?”她說:“是'平不平'告訴我的”
還說他們經常一起出去玩。我提醒她說:“燕子,你不要愛上他了。他有老婆有孩子,你這樣就是第三者。”燕子說:“大姐啊,我知道。我不會愛上他的。我們只是干兄妹。”我知道燕子家里早給她定了一門親事。所以我提醒她兩次就沒再說什么了。
那幾天程木平感冒請假了,燕子對我說:“大姐,你想'平不平'嗎?”我說:“想啊。幾天沒見他了。”燕子說:“我也想,我好想好想他哦。”語氣中沒有了往日的矯揉造作,有一點淡淡的憂傷。
我見狀安慰她說:“那你下班后去看看他吧!”燕子說:“我不敢去,他跟他老婆的姨侄女合租的房子。她姨侄女就是監視他的。”我說:“那就算了吧,過幾天肯他定會來的。”燕子越發變得憂郁了許多。不再總是嘻嘻哈哈的。話也少了,我逗她說話,她的話題也都是程。我問她是不是愛上了程。她又總是否認。
快到年底時,燕子忽然問起我生理方面的問題。她問我男女在一起做了一次會不會懷孕哪?我說很可能會。她說如果兩個人是站著做的呢?我說這個難說,也許會吧。我問她怎么問這個,她說她替她老鄉問的。我知道她有個老鄉和她一個宿舍住,在包裝部上班,比燕子長得秀氣的多,也在談男朋友。也就不再懷疑燕子的話,看著一臉慎重的燕子再三的追問又再三的要我保密。我笑著說:“你幾時見我大喇叭了?”燕子終于放心了。
春節放假燕子回家了,我和老公在廣州過年。程也留在廣州。他一如既往地常來我家玩。每次來都會和我聊到燕子。還說燕子在家相親了。我也打過幾次電話她,因為那時手機是個稀缺貨,她沒有手機,只有家里的座機。每次打過去,她都不在家,她媽接的電話,一口的河南方言,同我交流起來雞同鴨講。所以我不是很清楚燕子在家時的狀況。可能是因為燕子總是打程的手機,程說他也打過電話燕子,她媽接的。說的話聽不太懂,我也深有同感。
一個月后燕子返廠,一切又是老樣子。上了幾天的班后,燕子終于對我說:“大姐,我的那個推遲了兩個星期了,我真怕有事了。”我問是誰的。因為燕子返廠時帶了個男朋友過來了,那個男孩來玩了兩天就去深圳上班去了。燕子說:“平的。我沒有告訴他。我們在一起只有一次。”我說:“去檢查了再說吧。”
下班后,我帶著燕子去一家小衛生所做檢查,結果醫生說是有了,有一個半月了。燕子當時六神無主。我打電話程告訴他情況,程當時回答我:“誰知道是不是我的?”但他還是很快趕了過來,從我身邊摟走了四肢無力的燕子。
第二天燕子對我說,她想打掉。說程不肯,程說只要她愿意嫁給他,他馬上回家離婚。他有個兒子,希望燕子能為他生個女兒。燕子卻說:“要女兒找你老婆生去!”
我問燕子你愛他嗎?燕子說我愛他,可我不想這么快就做媽媽,更不想還沒結婚就有個幾歲的兒子。我說:“那你就做好墮胎的準備吧”。不久,燕子請假和我去那個衛生所拿了墮胎的藥。就去找程了。那時候我剛好請了兩周長假回家看兒子。等我再回到廣州時,程已經回家了。
后來的事都是燕子說給我聽的。燕子墮胎后,程帶她去新市醫院清宮。買了很多營養品給她。可是燕子表哥知道了事情后要程拿五千塊錢給燕子做補償費。當時程手中只有六百,都給了她。他表哥說少了,要程去借,程不肯,她表哥就威脅程。程問燕子怎么說,燕子說要錢。程就生氣地走了。
因為程的姨侄女知道了風聲,把程的老婆從家里也叫來了。她和程一起找到燕子,哀求的說:“他出門打工幾年沒給家里一分錢。現在錢都花在你身上,手里真是沒有錢了,你就不要為難他了。”燕子當時不想理會,甩開她的手。對程表示,不給錢她表哥不會放過平。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程突然問燕子:“你這樣做不會后悔嗎?”燕子說:“我不后悔。你不給錢小心你后悔。”程當即不做聲拉著他老婆就走了。
第二天沒見程上班。問他們部門的人都說不知道。打他手機也關機了。后來才知道他自離了,和老婆一起回老家了。
燕子跟我講完這些事后,很傷心地對我說:“大姐,我好后悔。他走了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他。想起他對我的好,還有那些快樂時光。我好后悔啊我沒有留下他……”
我說:“燕子,你現在還年輕,也許將來你有家有老公的時候,你會更后悔你現在所做的一切。”
因為事情鬧得滿廠風雨,燕子無顏再做下去。她辭工離開了黃邊。
從此,我再也沒見過她。